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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骨铭心:莱辛自传((咨询特价)49) | (英)多丽丝·莱辛 著 宝静雅 译 | 978-(咨询特价)02-(咨询特价)-4 | 27 | (咨询特价) | K835.615.6 | 自传 |
影中独行:莱辛自传((咨询特价)62) | (英)多丽丝·莱辛 著 翟鹏霄 译 | 978-(咨询特价)02-(咨询特价)-7 | 24 | (咨询特价) | K835.615.6 | 自传 |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当代最杰出的的女性作家
多丽丝·莱辛 唯一亲笔自传
部分首度公开
精装上市 完美典藏
你读到的,不只适事
更是一颗饱含深情的滚烫的心
本书看点
1.作者多丽丝·莱辛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当代杰出的女性作家,曾荣获多个世界级文学奖项,被誉为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在世界文坛极具影响力,拥有广泛的读者群。
2.该书是莱辛唯一亲笔自传,是深入了解这位伟大作家社会生活、心路历程和创作思想的第一读本,其名气保证了强有力的市场号召。
3.部分片首度公开,可以更直观地了解这一伟大作家的生活。
4.现今市场上女性传记作品畅销,读者对于名人,尤其是知名女性充满积极探索的好奇心理,该书真实讲述了莱辛的传奇经历,可以满足读者的这一需求。
作者简介
多丽丝·莱辛
英国女作家,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曾12次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并获多个世界级文学奖项,被誉为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性作家。其作品涉及众多主题,包括种族矛盾、文化碰撞、个体和集体的冲突等。她最为人称道的是对女性经验的表现和书写,代表作《金色笔记》被奉为“女权主义的教科书”。此外,主要作品还有《野草在歌唱》《幸存者回忆录》《第五个孩子》等。
内容简介
《刻骨铭心:莱辛自传(1919-1949)》
这本书是莱辛自传的第一本,记录了她从1919年出生到1949年等待回到英国之间的三十年人生。这期间,莱辛经历了原生家庭生活的苦涩,儿时徜徉非洲大地的欢乐,早早辍学到社会闯荡的风风雨雨,频繁失败的婚姻,文学创作以及政治运动的起起落落。
她以一种痛楚却决绝的语气,还原了自己前半部分的人生,同时也深刻地剖析了自我,对身边现象做了自我的解读。本书语言真实,情感充沛,是透视文学大师心路历程的绝佳读本。
《影中独行:莱辛自传(1949-1962)》
这本书是莱辛自传的第二本,记录了1949年到1962年的10多年间,莱辛从事《金色笔记》创作的过程和她当年的政治生活。书中各个章节根据她住过的一连串公寓写成,于连续更换住处中,传递了女作家的漂泊和流亡感。书中有很多细节信手拈来,夹杂着生活的点点滴滴,真实地呈现了这位伟大作家的中年生活。
作者以直率坦白的语言,犀利机智的思想,描述了自己波澜壮阔的经历,通过对复杂情感、情绪的描绘,非常容易引起读者的情感共鸣。
试读
刻骨铭心:莱辛自传(1919-1949)
2
想要坐下来提笔写一写自己,就难免提出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这些问题解决起来往往费神费力,令人苦不堪言。首当其冲的当属“是否应该实话实说”这一老生常谈的话题。一个人可以多大程度地吐露自己的心声?在很多人看来,这已经成为每个自传作者所面临的首要难题。无论作者是选择
倾其所有,还是有所保留,批评者总会找到发声的理由。
你当然可以实话实说地交代自己,但在谈论别人的时候是否会有所顾忌?1949年,我离开了
南罗得西亚 。对此之前的个人生活,我可以尽情书写,因为即使我的笔触犀利,于他人的伤害也不多,毕竟尚在人世的亲历者已经无几。改动真实信息在所难免,但我也只是略加删减,最多只更改一两个姓名而已。因此第一本自传的写作并无涩滞,思想上我也没有什么负担。第二本自传记叙了我到达伦敦以后发生的事情,写作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如同西蒙娜@德@波伏娃曾说的,我在某些事上“无意说出实情”。可是读者不免要发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自寻烦恼?我认识的名人不在少数,翘楚也有一二,我认为即便是亲友良伴也没有义务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年岁越长,我知道的秘密也就越多,一个个渐埋在心底。与我年龄相仿的人大抵都有这种体验吧。为什么大家会认为秘而不宣的总难逃“情事”二字呢?重要的事情明明更多。
我读史书向来审慎。因为多少亲历过一些重大事件,所以我知道相关的报道须臾间就会瓦解成
只言片语,最终不过是各执一词。阅读传记作品,我会羡慕那些能够三缄其口的作者。我发现,这似乎成了一个惯例—游走在事件边缘或生活外围的人们总是争相断言,而了解实情的人惯于保持沉默,最多也不过三两句话。许多年来,丑闻和新闻一直是媒体追逐的焦点。如今,一些虽说不上令人厌烦,但也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并没有得到公众的正确认识。其原因在于事件的参与者们都选择了守口如瓶,甚至将自己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一切的发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隐秘的原因。事件的推动者或从旁加以刺激的人们被遗忘在了历史的洪流中,因为记忆本身摒弃了他们。这些煽动者举止浮夸,肆意妄为,情绪激动得近乎疯狂,待人接物也很生硬。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明显要异于那些头脑清醒、处事圆滑的人,而后者即便受到他们的影响,也宁愿忘记自己一时的疯狂行为。史书中总有一些事件是引人注目的,然而读来却让人如坠云雾。据此,人们可以推断这些事件的背后是思想激进的男男女女。这些人虽有喷薄而发的精神,却容易为人所遗忘,因为历史向来习惯摒弃异类,以安全为宜。然而,人们口中的“野蛮人”往往是历史事件的缔造者。倘若没有这样一位鼓舞人心的人物,南罗得西亚的土地上恐怕是无法诞生共产党的。
女性常常被记忆遗忘,进而被历史遗忘。
“是否要说实话”以及“说多少实话”固然重要,然而与转换视角相比,其重要性则略逊一筹。这是因为每到一个新的人生阶段,我们对人生的看法便会不同,就如同爬涩每次转弯都意味着不同的风景。如果这本书写于我三十岁那年,恐怕它会变成一篇杀气腾腾的檄文。如果写于四十岁呢,说不定会是一本哀哀凄凄的悔过书,触目可及的语句都是“主啊,我怎么就做了那种事?”现在,每当回顾自己懵懂的年轻时光,我都会愈加冷静地去看待它,不再怀有太过强烈的好奇心。人们注意到上了年纪的人惯于回首往事,于是难免要问个为什么,可老人们也在寻找问题的答案。为什么会发生那件事?我尝试以别人的视角去审视过去的自己,然后再将自己换位到过去的某个时刻。每到此刻,我的情感都会陷入剧烈的挣扎,以彼时的观念和思维来看,这无可厚非。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却并非如此。
另外,观赏风景也并非易事。一旦动笔写作,问题就会纷至沓来。比如,为什么你偏偏记得这件事而不是那件事?为什么你先是念念不忘过去的某一年,甚至能清楚地记得在那一年里某个星期,某一个月所发生的事情,继而又完全把它从记忆中抹掉,怎么也想不起来?你又是如何断定,那些能够回忆起的事情一定比被你遗忘的事情更重要?
或许我们也可以视风景为无物?这倒未尝不可。有一次晚餐时,我和一名男士相邻而坐。他对我说,他永远都写不出一部自传,因为自己的记忆里一片空白。我问,怎么会一片空白呢?他说,
最多也只闪现一两个画面罢了。“这些画面,”他继续说,“就像彩色玻璃落在教堂漆黑石地上的点点涂料和斑点。我简直难以想象过去那些黑暗的日子。哪怕试着想想,都会令我产生巨大的不安全感。好像记忆本身人格化了,虽然我知道这并非事实。现在,我可以想象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国
度,而过去的一切都从我的头脑里清除了。我仍然会好好地生活。毕竟我们出生的时候也是没有记忆的。似乎对每个成年人来说都是如此,首先需要承认这一点,然后我们创造生活,制造自己的记忆。”
为什么要写作自传呢?在各类传记大行其道的今天,写自传是为了自我防卫。这是一次心惊肉跳的体验,就好像你走在一条平坦却乏味的道路上,头上是半明半暗的天空,虽然心情还算愉快,但你知道可能随时会有一个探照灯照射过来。当然,不可否认,的确有一些不错的传记作家,他们现在多居于英国。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就是传记作品的黄金时代。有什么比一部名副其实的优秀传记还要好呢?这样的作品的确不多。
在刚刚过去的1992年,我得知有五位美国传记作者正在撰写有关我的传记。其中有一位我从未见过,甚至未曾听说过。有一位是我在津巴布韦的朋友告诉我的,说是正在为书写传记“收集材料”。可这材料从哪里来?是从早已离世的人们那里吗?还有一位女作者,我跟她只见过两次面。
其中一次,她很细心地问了一些平常的问题,也是在那时才告诉我说,她写了一本有关我的书,并
计划出版。而他们当中的另一位作者,只是在虚构传记罢了,取材不过来源于几部小说中略含自传性质的内容,以及两篇与我父母相关的专题文章,也有可能查阅了一些访谈录,但访谈录向来都充斥着不实的信息。你可能会花上数个小时来接见一位采访者,这位采访者也会不停地记录着你的每个字句,然而最后成型的文章或访谈录竟然含有许多重大的事实错误,这实在令人震惊。事实真相变得越来越不重要,部分原因是作家们被当成了人们满足自己想象的借口。至于说那些有关自己的文字,如果作家们对其真实性加以关心,会不会显得很孩子气?也许会,可能正因为如此,每一年我都察觉自己变得与这个社会更加格格不入。一年后我回到了巴黎,曾经采访过我的一名年轻女性再次来访。我对她说,她上一次的采访文章中有虚构的成分,她居然反问我:“如果在截止日前必须提交文章,而背景资料又不充足,换作是您,难道就不会虚构吗?”显然,即便我当时回答说不,她也不会相信我。这恰恰让我认识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在当今文学氛围内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无法相信往昔的事情。“过去,严肃的出版者都会竭力而为,为态度严谨的作家寻找严肃认真的传记作者。”如果你这样对年轻人说,那么他们必然投以你怀疑的目光。如今所有人都想当然地以为,他们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尽可能多地出版传记作品,即使作品平庸也无所维反正传记作品销路很好。尽管作家们对此多有抗议,但被写到传记里的人生也就身不由己了。
如果你试图通过写作自传来正名,那么你就会立刻生出疑问:难道事实真相确实如此吗?对于生活的诸多方面,我一直都在试图更好地理解。我和母亲的关系就是其中的一个方面。但如今让我感兴趣的,并非这些狭隘的个人体验。自我懂事以来,我就一直在试图逃离我的母亲。从十四岁起,我便开始执拗地反抗她,从内心想要避开她所代表的一切事物。女孩们总要长大的,可母女间的斗争就真的无法调和吗?如今看来,母亲就是一个悲剧人物,心怀勇气和尊严地过着自己那不尽如人意的日子。我当时虽然觉得母亲很不幸,可待她并不好。如今,你可能每天都会看到或听惮有的年轻人正让自己的父母备受煎熬,而且常常是一个女儿对自己的母亲发脾气,这样的举动简直称得上残酷。长大后他们才会醒悟:“小时候,我真的太蛮横了。”子女和父母间一旦交恶,就会产生一丝异乎寻常的恶意和怨恨。但是从过去的历史和小说中来看,事情并非总是这样。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心情不好居然成了一项权利?
我有一位女性朋友,她在英国时,家里没有收入来源。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她带着年幼的孩子去了美国纽约。到了那里,她通过给艺术家们做模特来谋生,有时也会做时装模特,收入很不稳定。她住在纽约市区外的一个小镇上,年仅二十岁的她贫穷而孤独,也向往着有趣的生活。终于有一次,仅仅就那么一次,她将儿子托付给一位朋友照看,然后在纽约过了一整夜,直到黎明才回家。
小男孩如今长成了少年,我亲耳听到过他强烈苛责自己的母亲:“曾经你整夜整夜地把我一个人丢下,只管自己去逍遥自在。”还有一个小男孩,他的父母都反对体罚孩子,可是有那么一次,因为他总用手去戳穿果酱瓶的纸质封口,于是父母打了他的手指。这孩子后来竟然对父母说:“我小的时候,你们总是打我。”这些琐碎的记忆,正是问题的要害所在。
过去的许多年里,我都对母亲心怀指责。我们的关系也由热到冷,后来变得僵硬。这其中的疼痛是真实且深刻的,痛苦更是无以言表。可是现在,我终于会问自己:我是否辜负过任何期望,又
背叛过怎样的承诺?我现在的所为是否和过去一样?以上就是我所坚守的另一点。
为什么我的一生会遇到如此多这样的人?他们不经思索地反抗权威、反对政府,想当然地认为一切权威难逃丑恶,将可疑行径和唯利是图的念头全都归于政府、当权机构、统治阶级、地方乡镇议会,甚至校长或者女教师。这样的想法如此根深蒂固,而只有从中脱身后,你才会发现原来自己的大部分生活都受制于它。这个星期,我见了一群年龄不一的激进分子(或曾经是其中的一员)。期间,有人顺口提到说政府正着手做什么事情,虽然这事大有裨益,政府却不拿它当工作重点。听到这儿,每个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嘲弄的神情,反应迅速得就像自动下压按钮一样。他们的神情无异于出口讥讽或嘲笑:“这样算不错了,我们还能奢望别的吗?”这种神情只可能脱胎自某种根深
蒂固、却超出人们认识的信念。这信念使得人锰执地认为某个承诺遭到了背弃。
也许是法国大,或者是美国独立战争将追求幸福规定为一项权利,言下之意似乎是说,获得幸福就如同从超市柜台里拿走几块蛋糕那样简单?今天,多达数百万的人们表现得好像自己曾被许下了什么承诺似的,但具体在什么时间、又是由谁许下的却不得而知,好像他们的生活一定会变得更加自由顺畅、更加坦然舒适,好像只会越来越好。难道广告宣传只能让大家更专注此类“期待模式”吗?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段历史表明,人类可以预计到所有的战争、暴君、疾病、经济萧条和灾害,因为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的。总之,历史这样告诉我们:变化才是万物的常态。可是,我们竟然期待着在不断变幻的彩虹尽头找到金子。我觉得自己已经受到了大众幻觉和错觉的影响,也受到了大众信仰与信念的影响。而后者在如今看来依然疯狂,就像曾经信仰的人们发动了持续几个世纪的远征,艰难跋涉穿越中东去讨伐异教徒一样疯狂。
我刚读了一位历史学家的观点,在其看来,政府和当权者之所以会遭遇不信任以及蔑视,恰恰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影响所为,是当时军队将领的愚蠢和无能所致,是战时对欧洲青年男子的屠杀所累。
当新闻记者或历史学家来我这里问关于过去的一些事情,我发现最让我难以接受的,就是在他们的脸上读到这样的表情,好像在对我说“你怎么就能够相信它?”或“你怎么就做那样的事?”事实其实很明了,然而周遭的环境却让它们有可能变得艰涩难懂。这些人会说:“您看,我们当时是这么认为的……”(我暗想,你们“当时”并不聪明吧!)“不,您没理解,那可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年代……”(竟然说“热血沸腾”!)他们甚至还会说“我知道这理解起来并不容易,毕竟您当时没有被浸于毒气之中。”
还有一个与此不无关系的问题,那就是我应该如何解释这样一个事实呢?就拿“皇帝的新装”这一故事打比番在我的一生中,我所扮演的角色一直是那名揭穿事实真相的小孩,而我的弟弟一次都未怀疑过或是批评过权威。
有一点还需留心,那就是如果当一个人能够看得到皇帝赤身裸体的真相,那么,他的其他优良品质就会相形见绌。
现在的我,正努力以诚实的态度写作此书。不过,要是等到八十五岁才将其付诸纸笔,那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心境呢?
影中独行:莱辛自传(1949-1962)
第一章 登比路W11
巨轮上,我高高地站在船舷边,抱起小儿子:“看!那就是伦敦。”码头在前面:混浊的水道和沟渠,暗灰色的朽烂的木墙和房梁,吊车、拖船、大大小小的轮船。我的孩子也许在想:这些轮船、吊车和海水还是开普敦的样子,只是现在大家管它们叫“伦敦”。对我来说,真正的伦敦还在前面。我真正的生活将在那里开始。要不是战争阻断了通往伦敦的道路,那种生活早在几年前就应该开始了。洁净的白板,崭新的一页,一切都将要重新书写。
我满怀信心和乐观的憧悻尽管我的财产少得不能再少,只有几乎不到150英镑的现金和我第一部长篇小说《野草在歌唱》以及几份短篇小说的手稿。《野草在歌唱》的手稿已经被约翰内斯堡 的一位出版商买下了,他明确告诉我,这本小说的内容极具颠覆性,因此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出版。我随身带着几箱书(我离不开它们),一些衣服,还有些不值钱的首饰。我母亲要给我一些钱,那些钱少得可怜,我没有要,因为她自己也一贫如洗。况且我整个远行的意义就在于远离她,远离家,
远离南罗得西亚 —那个可怕、狭隘的国家。在那里,人与人之间即便有什么严肃的谈话,话题也
总离不开种族界限,离不开“黑人是如何如何无能”。现在我自由了,我终于完全成为我自己。我感到我是由我自己创造出来的,我是自足的独立个体。我描写的是一位青少年的感受吗?不,我当时已经接近30岁了,经历过两次婚姻,但我觉得我还没有真正结过婚。
我同时又感到精疲力竭,因为带着孩子。在一个月的旅途中,我那两岁半的孩子每天早晨五点就会醒过来,为新的一天欢呼雀跃,晚上到了十点还不肯入睡。从早晨醒来到晚上睡下,他一刻也不安静,除非我给他讲故事,或者唱着催眠曲哄他入睡。我每天要花四五个小时在这上面,而他一路过得很开心。
我像每个来自南非的人一样,一看到是白人在码头上卸货,心中就会闪过些许不安的念头,或者说感受,因为在南非,这些重体力活都是黑人干的。看到白人像黑人一样工作,很多白人会觉得不自在,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但在我身上,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就是他们了,工人,工人阶级。当时,我相信历史的逻辑不可阻挡,工人们将接管整个地球。他们—那些肌肉结实、吃苦耐劳的硬汉—当然还有像我这样的人,都胜人阶级的卫士。我没有故意把那时的想法写得很滑稽,如果我这样做了,就不够实事求是了。当时,即便没有几亿人,至少也有几百万人在那样想,使用着那样的语言。
我手上有太多材料可以写进这部自传,但没有什么比一部上百万字的自传更让人望而生畏了。我写过一本题为《找寻英国人》的小书,那时离我初来伦敦的日子隔得还不算太远,它能为我在伦敦最初几个月的生活添加一些纵深的视角和细节。问题马上来了,不折不扣的问题。那本小书里写的内容是真实的,出于对名誉的考虑,其中有两三个人用了化名,现在也仍然要保持化名。但毫无疑问,那本小书尽管“真实”,但仍然不如我要在这里写得这么真实。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语调,而语调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那本小书更像一部小说,具备小说的形态和节奏。相对于生活而言它似乎过于齐整了,但它至少对一件事情的描写是精确的:初到伦敦的我回到了儿童观看和感知事物的方式。每一个人、每一栋建筑、每辆巴士、每条街道都在冲击着我的感官,而我以儿童般单纯的思维承受着它们的震撼。一切都被放大了,变得格外明亮、格外黑暗、刺鼻和喧闹。现在的我不再像当时那样感受伦敦了。那时的伦敦拥有一种狄更斯式的夸张。并不是说,我在透过狄更斯编织的帘幕看伦敦;我的意思是,我看到的伦敦跟狄更斯眼中的伦敦一样—一幅诡异的景象,处在超现实的边缘。
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的伦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很难相信它曾经存在过:墙壁没有粉刷,建筑物污迹斑斑,到处都有裂缝,沉闷而晦暗。一座被战争摧毁的城市,有些区域完全成了废墟,废墟下面的洞里积满污水,那是以前的地下室。整座城市有时会被突如其来的黑雾吞噬,那就是《净化空气法案》实施之前的伦敦。一个人如果只知道现在的伦敦—矜持、整洁的建筑,热闹的咖啡馆和餐厅,美食和咖啡,年轻人穿梭往来、寻欢作乐、午夜过后才肯散去的街道—那么他根本无法相信当时的景象。没有咖啡馆,也没有好的餐馆。人们的着装保持着战争时期的“艰苦朴素”,黯淡而且难看。到了晚上10点,家家关门闭户,大街上空无一人。享受政府战时补贴的食堂往往是整个街区仅有的可以吃饭的地番那里有不错的荤菜、难吃的素菜,还有给小孩吃的布丁。里昂餐馆对普通人来说是最高级的餐馆,我还记得那里的炸鱼配薯条和土司配煎蛋的味道。当时也有一些供有钱人去的精致餐馆,出于尴尬,这些人总是避免让人看见,因为战争期间的配给对他们来说没有那么严苛。你在整个英伦三岛都别指望喝上一杯像样的咖啡。仅有的文明场所是酒馆,但酒馆晚上11点就打烊,而且你必须具备和酒馆相配的气质才能进入。而这几十年来,酒馆变得太多了,它不再让外来人觉得像是进了一家俱乐部,它有自己的会员或“常客”,外来人在这里只会觉得自己是被勉强容忍。配给制仍然在施行。战争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它不仅徘徊在袭击过的地番还萦绕在人们的头脑和灵魂中。人们聊着聊着,话题就会转向战争,就如同受伤的动物舔着酸胀的伤口。人们既警觉又疲惫。
(咨询特价)年旦前夜,出版圈的一个美国人打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狂欢。6点钟,我
穿上我最好的裙子来到莱斯特广场跟他会合。我们以为会看到兴高采烈的人群,但街上空无一人。我们在一家酒馆待了一个多小时,觉得和那里格格不入,于是开始找餐馆。那儿有些昂贵的餐馆,但我们吃不起,而中国餐馆、印度餐馆、意大利餐馆等各个国家的风味餐馆—这些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餐馆在当时一个也没有。所有的宾馆都订满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在苏荷区和皮卡迪利一带来回走着。所有的东西都如此阴沉、乏味。后来他说,管他呢,我们自己找乐子去。出租车司机把我们送到梅菲尔的一家俱乐部,我们在那里看到了“灿烂年轻人” 的后继者们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扔面包。
到了五十年代末,伦敦就有了咖啡馆和好吃的冰激凌(多亏了意大利人),有了物美价廉的印度餐馆。人们的衣服色调明快,价格便宜,不再像当年那么一本正经了。整个伦敦被粉刷一新,充满欢快的气氛。大部分炸毁的废墟都不见了。最重要的是新一代人成长起来了,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争的阴影。他们不谈论战争,也不去想它。
我一开始住的地方在贝斯沃特,那一带肮脏、破败,很难把它与昔日的辉煌起来。每到傍晚,们就会在大街上聚集。按照原来的安排,我要跟一个从南非来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合住一套公寓。我在《找寻英国人》中描写了这段有些不快的经历。我们住的公寓很大,家具齐全。其中有两间房租给了。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男人一起上下楼的姑娘们是做什么的。但我发现后马上去找那个南非女人理论,因为我觉得这样对两个小孩儿不好,可是她却突然哭了起来,说我不够友善。
我整整花了六个星期才找到一个愿意让小孩住进去的地方。热浪悄然来袭,这让我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抱怨英国天气阴冷。我走在滚烫的人行道上,双脚投降了,斗志也要垮了。就在这时,一家意大利人欢迎我的孩子和我搬进去,解决了我的主要问题。那栋房子在登比路,而彼得进了附近一家市政托儿所。要知道,从他一生下来,他的环境就教给他要合群,所以他喜欢去托儿所。他每天从托儿所一回来就钻进地下室,那里住着一个跟他同龄的小女孩。那座房子阴冷、肮脏,而且被战争毁了,这让我十分续,但它却是彼得的乐园。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新生活,然而是在一个不折不扣的阁子间里。阁子间小到我没法把打字机摆出来。我从《作家与艺术家年鉴》上随便选了柯提斯@布朗经纪公司,寄了几篇短篇小说给他们。朱丽叶@奥希给我回了信(我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封内容固定的格式信),信上说:“不错,但你有没有长篇小说,或者有没有想写长篇?”我回复她,我确实写了一个长篇,但已经卖给了约翰内斯堡的一个出版商。她说想看看我的合同,而在看到合同后,她大吃一惊并且非常生气,因为为了补偿出版商出版这本“危险的书”所承担的风险,他们要拿走我所得收入的一半。她给他们发了电报,告诉他们如果不解除跟我的合同,她就揭发他们欺诈。周末一过,她就把书卖给了迈克尔@约瑟夫。
帕米拉@汉斯福德@约翰逊是迈克尔@约瑟夫的读稿人 ,她写了篇热情洋溢的报告,同时建议对这本书作一些修改。我已经在这本书上花了几年时间,不断地写、重写,所以再也不想改了,尤其当时我的肩膀还受了伤。怎么会受伤?这完全是由一起严重的心理事件引起的。当时,我在莱斯特广场跟一个小伙子看电影《天堂的孩子》。他在罗得西亚的英国皇家空军服役时,我们坠入了最浪漫的恋情。但我们的生活却走上了戏剧化的截然不同的道路:他将去英国工业联盟 供职,而我,用一个也许会让人不安的词来说,仍然是赤色分子,虽然我不什产党员。我从电影院出来,径直踩进街上铺的滑滑的沥青里滑倒了。铺路工人说,我应该看路。哥特弗莱德 已经到了伦敦(他提议的居住地),他跟从索尔兹伯里 来的多萝西@施瓦茨一起住在靠近贝尔塞斯公园地铁站的一套大公寓里。在我的肩膀康复期间,他把彼得接过去住了六个星期。